其實看完《南巫》已經好一陣子,但一直難以提筆寫下自己對這部電影的感覺。主要原因是身為馬來西亞人,感受到的餘韻更為強烈,很想說點什麼,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先前黃明志導演用《你是豬》這部強烈的作品震撼了不少觀眾,裡頭三大種族(甚至還有少數民族)的衝突讓人看得心驚膽跳。而《南巫》則是用一段童年回憶隱喻馬來西亞國內長久以來的種族問題,兩部風格截然不同的作品,卻都說了同一件事:極其複雜的種族矛盾。
馬來西亞曾經發生嚴重的種族衝突「五一三事件」,以下内容來自維基百科:
事件的起因是馬來西亞聯邦反對勢力在該年舉行的1969年第三屆全國選舉中獲得50.9%的得票率,第一次超越聯盟政府(國民陣線之前身)。反對黨在5月11日進入吉隆坡慶祝勝利並且遊行。一些巫統的激進黨員爲之所觸怒,舉行反示威。5月13日,兩派人馬在街頭短兵相接,最終演變成為流血大暴動。5月15日,最高元首陛下應總理東姑·阿布都拉曼之請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為期2年。
馬來西亞聯邦政府官方解釋此事件主要是馬來人與華人之間的種族衝突,原因是在當時的各族間政治及經濟能力有很大的差異;然而部分華人認為這次事件是馬來人針對華人所展開的屠殺行為。這次血腥的種族衝突導致了多人死亡和負傷;在華人占多數的地區,華人死傷人數遠高於馬來人。
先來補充拿督公的意象。拿督公是保佑地方和生活的地主神,祂穿著馬來民族服飾,手持的馬來短劍卻象徵著馬來西亞「排華」的言論:「用華人的血,洗馬來人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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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背景設定在1987年的吉打(馬來西亞北部,鄰近泰國),阿昌一開始責怪妻子阿燕惹怒拿督公,所以才會化成一條蛇來表達不滿。然而新山出身(馬來西亞南部)的阿燕不相信這些民俗信仰。直到阿昌某天暈倒,懷疑被人下降頭後,逼不得已才尋求了巫師的協助。
阿燕求神問卜的過程有兩個,一是尋求拿督公的幫忙。乩童對阿燕質問著:「你住在馬來西亞,聽不懂馬來文啊?」這句話其實也點出了華人在這片土地上的窘境,我們都從不同的地方而來,住在這個國家,想以此為家,卻始終有「不被接納」的隱憂。乩童給的聖水,被阿燕一濾再濾而全化為烏有,這邊可看作受歷史影響,華人與馬來人之間的信任、關係變得脆弱,對方說的話、做的事情,下意識會排斥、想過濾掉那些「可能有害」的因素。
接下來,阿燕聽從乩童的指示去祭拜珂娘。然而,珂娘顯靈表示她根本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生氣,更透露珂娘是一位從中國來的公主,民眾總是拿沙龍布祭拜她,她也不會用,間接表達了華人來到馬來西亞後,兩者之間因各種因素產生「誤解」的部分。
最後一個重要的情節就是阿燕求助馬來巫師,對方給阿燕一把馬來短劍,要她作法後把拿督公一起扔到海裡。當我們看到阿燕用著曾經造成華人憤怒的短劍大喊著:「我不怕你了!」然後再通過珂娘的幫助把這些過去象徵痛苦、衝突的東西都丟下大海,其實也代表導演張吉安心中的嚮往。即使過去曾經頭破血流,但願那些回憶都不再成為人民的絆腳石,讓一切風吹雲散,人也會慢慢變好的。而珂娘也心痛接受自己的命運,濃濃的鄉愁成心中最深處的遺憾。回不了鄉,只能以此為家。一海之隔,已是天涯。
《南巫》雖然是以「下降頭」為始的故事,但卻不僅僅是如此而已,在政治的影響下,巫統於華人來說,不也算是種降頭嗎?時時壓在阿燕車上的小鬼,總是帶來恐懼與不安,就如人民的處境,深怕歷史重演。
✍🏻後記:說了那麼多,《南巫》已經上映一週,希望大家能趁早去看!說它是藝術版《戲說台灣》、蔡明亮版《粽邪》都無法真的代表這部作品,張吉安導演首部劇情長片即入圍金馬最佳新導演、最佳原著劇本,影展首映後就引起不小反響,馬來西亞上映日遙遙無期,大家要把握機會欣賞啊~